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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五十五章 同盟

容旬戎马一生,却从未打过海战,甚至没有见过真正的战船,直到吴州渡口那一晚,他看到比京都城墙还要高的巨船遮蔽了天空,战马和骑兵从墙一般的甲板上倾泻而出,铠甲上的寒光瞬间刺破了启国士兵的视线。城门大开,却并非被破,而是友军一路扫荡,穿城而过,踏平这小小海湾的敌人,然后朝着镇南将军陆据飞奔而去。

后来容旬才知道,就在吴州最后数十人死守城门的同时,陆据也几乎到了命悬一线之际,当他身披鲜血,听到身后悠长的鹤唳,看到同样狼狈的尧天宸脸上闪过一丝惊慌时,平淡到有些冷漠的脸上终于有了一丝笑意。

“你输了,”他说着,又笑着补充道:“而且你再无机会赢了。”

尧天宸睚眦崩裂,手中长剑早已伤痕累累,他死死盯着陆据,再要冲过来时,一道鞭影先他而至,直劈陆据,陆据躲到一旁,看到烈焰一般的女子不知何时冲进惨烈的战场,冲尧天宸喊道:“二皇兄!撤退!”

“滚!”尧天宸怒吼一声,继续扑过来,那女子已经到了眼前,二话不说,马蹄不停,扬手将他拖到马上,不顾他的怒吼,扬长而去。

陆据抢过一匹马就要追,敌人已经涌了上来,他咬牙切齿,手中长刀如疾风,将他们一一打翻在地。

直到边鹤岛的旗帜飞过来,所有敌军仓皇后退的时候,年轻的儒将这才停下来,他的双刀长枪狠狠插进被鲜血浸透的泥土中,整个人如剑,稳稳地站着。

“少主!”秦可义拖着伤腿冲了过来,激动之下顾不上称呼是错的,他大声喊道:“渡口守住了,这一仗,我们赢了!”

“哼,当然,”陆据一愣,转而轻笑一声,低头呢喃道:“我们可是有战神庇佑。”

“什么?”秦可义没有听清楚,他跑得太急扯到伤口,龇牙咧嘴的问了一句,却看到自家将军就那么笑着,四平八稳的晕了过去。

当时,秦可义夸张的惊呼没有传到港口,容旬却听到自己身体里爆炸一般的嘶吼,他看着自称“谢珩”的胡建,听到他轻轻说道:“你的身体也到极限了,六殿下,放松一点,等你醒来,我有许多事情要慢慢告诉你。”

容旬抓紧手中剑,不知该说什么,一个人影从谢珩身后慢慢走出来,却是应该被关在大理寺的何光明,他微微一愣,不明白何光明为何会在这里,他看向谢珩,谢珩笑道:“可以安心了吗?我并非龙修的人。”

“哈……”容旬呼出一口气,懒得追究这句话的深意,眼前一黑,失去了意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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吴州大捷的消息插上翅膀,由南向北传到京都,又由北向西传到了连目,士兵将捷报送到龙修手上的时候,巴林郡早已在他们身后,连目北部重镇亳郡的影子在前方不远。

他拆开信笺仔细读完,冷漠的面上没有丝毫动容,“需要两人同时操作的长锯,”他轻轻说着,不顾一旁宋衍不解的神色,良久,唇角泄出一丝笑意,此前早已有探子来报,名叫“广泽”的男人在吴州入伍,如今,可以确认了。

还有那终于现身的边鹤岛……

“回京传旨,由兵部副丞相张烨亲自去吴州传达我的命令,命镇南将军陆据出击启国,与煌煜王军于启国北部边境休河见驾。”

“是!”士兵领命,飞奔而去,龙修催动身下骏马,继续朝亳郡的方向行进。他在脑海里勾画出捷报中长锯的样子,那是北部沙漠居民围猎巨大牦牛时的武器,他再一次弯起嘴角,入伍一个月,容旬的建议就能被陆据采用,是单纯的信任还是别的呢?

“魏文,”他低声说道,影卫黑色的身影立刻出现在身后,低头等候。“去通知慕近,他那边要加快进度了。”

“是。”魏文轻轻颔首,无声无息的调转马头,脱离行进的军队,朝东边巍峨的骊山直直奔去。

捷报从京都传出来的时候,容旬梦见风吹过陌生的丘陵和草地,他被风卷在其中,一瞬间掠过千军万马,看到玄衣战甲的男人坐于马上,薄唇边漾起一丝笑意,然后抬起头来看着自己,四目相对时,他因为悲伤和疼痛从空中跌落,眼看就要掉在那男人张开的双臂里,另一阵风从地面卷起来,将他冲得醒过来。

浑身剧痛无比,却比不上心里空落落的隐痛,容旬闭了闭眼,慢慢清醒过来。

这时,枣红色的身影落在眼里,他恍恍惚惚的想起那个火光汹涌的夜晚,急忙撑起来,看向不知为何出现的京都故友。

当然,如果算得上“友”的话……

谢珩见他醒来,笑着走过来,自然仔细的将他的枕头调整好,又送来一杯水,这才说道:“先不要着急问问题,你伤得实在太重了,我那天说的话先不做数,你好好养伤然后再说。”

容旬被他没头没尾的话说得有些发愣,许久才理顺,想起自己晕倒前,对方说有许多事情要告诉自己,现在看来是要食言了。

只是对于这个人,他心里有太多的疑问,那声“六殿下”听在耳朵里意味不明。想了想,他还是说道:“在京都的时候,你大概就猜出我的身份了,我还以为自己保密得挺好……”

谢珩在窗户边上坐下,翘着腿笑道:“你用了石川海的字,不是吗?”他见容旬一愣,又笑道:“他果然什么都没有告诉你,那我来说吧,我祖母是石宇楼将军的表姨母,石川海小我一岁,还得叫我一声远房表叔呢。”

“你认识石大哥?”

“何止认识,他母亲当年身体不好,在边鹤岛修养了很多年,他出生在我隔壁的院子里,穿开裆裤的时候就成天跟着我在边鹤岛上瞎捣蛋,一直到他十岁离开前,我与他可是并称边鹤岛二霸。”

容旬没想到会在数年后听到石川海童年的故事,还是从这个人的嘴里,不由得有些恍惚:“可是他从未提起……不,他跟我提过,说比沙漠更壮美的风景是大海,并且大海可以滋养人。”他看着谢珩脸上的笑意,轻轻说道:“我一直以为他是在京都长大的。”

“他七八岁开始两地往返,那时他母亲已经返回了京都,只是我祖母不舍得他,他便每年都在边鹤岛上待几月,他的字广泽,我的字天行,天行广泽,是我祖母取的,后来他奔赴战场,他祖母才将他的字改为涉归。”

希望他能涉水而归……

容旬眼眶有些发热,这才想起当时“胡建”听到广泽这个名字的时候,脸上一闪而过的表情,有些苦涩的笑道:“是我唐突石大哥了。”

“怎会,他高兴还来不及呢。”

“那你为何用胡建这个名字,而且,你是边鹤岛的人,为何在京都做都尉,还隐姓埋名?”容旬看着他,他听说过边鹤岛,整个大晟朝期间,那里一直是南部最大的海上商户,听说拥有自己的武装,但是从未现身过。

那天,启国水军显然被突然出现的边鹤岛吓住了,他突然又想起当年石川海给他的名单,模模糊糊的浮现在脑海里,边鹤谢氏紧紧靠在朝堂几位重臣之后,一个念头闪过,他的目光慢慢沉了下去。

谢珩也在看着容旬,看得十分仔细,容旬几乎觉得有些难堪的时候,听到他慢慢说道:“很多年前,石川海让我做好准备,等候你的召唤,只是,我没有等来你的召唤,却等来了你的死讯。”

果然……容旬心口一疼,脱口说道:“对不起……我那时,并不愿意琢磨政变内斗,是我辜负了你们。”

“石川海说得对,”谢珩叹了口气:“你总是习惯性的责怪自己。”

他慢慢倒了一杯茶,慢慢说道:“石川海知道你不愿意颠覆,便想着等边关安定再与你共谋,只要求我们多送些人去边关,一个字也没跟你说,可惜他谨慎,又突然中毒,最后传来书信,求我们随时支援你……只是,当时宇内大乱,南部地区流寇不断,我们也着实手忙脚乱了一番,然后……你突然就死了。”

容旬听到他的话,脑海里闪过久远的记忆,垂下头不说话。谢珩笑了笑,又补充道:“当然,龙修如此迅捷厉害,也是我们没料到的。”

说着,他走过来,从怀里拿出几封书信递到容旬面前,容旬接过去慢慢翻阅,果然是石川海的笔迹,每一篇都在夸赞自己,叮嘱谢氏一族等待效忠,这些书信横跨数年,拳拳之心从未改变,容旬红了眼眶,将书信还回去,挣扎着下床,恭恭敬敬的给谢珩行了一个礼,轻声说道:“是容旬辜负了石大哥的苦心,负荆请罪亦不足以表达对谢氏一族的歉意。”

谢珩扶住他轻笑道:“我们一点力都没出,何来歉意,都过去了,你不要再放在心上。”

他扶着容旬到窗边坐下,这才又说道:“当年国破,几乎是一瞬间的事,龙修冲进景都的时候,南部四族已经收到了他的书信,说只要我们归顺,汾河以南一切照旧,数百年来,四族一直远离朝廷斗争,又失去了可效忠的对象,几位族长一商议,便同意了。”

容旬点点头,当年,石川海是想让他登上皇位的,在他看来,那是最能够保护自己的方法,只是帝王之路血腥异常,容旬从未想过,让他白操了许多心。却原来,不止是石川海一个人这么想,正如他当年所说,站在“大晟六皇子”这边的人,比他想象的还要多。

容旬理清了这些事情,再看谢珩时,目光里已经平静了许多,只是他不明白,到了今时今日,突然出现的谢珩,到底……意味着什么?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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