莫说少傅大人素来不会理会这种事,即便他真的来了,也只会给安阳郡主撑腰。
——毕竟安阳郡主是少傅大人未过门的妻室。
“二娘子,我看就算了吧,”有女眷轻声劝道,“只是姐妹间的一些小事,实在不值得惊动少傅大人。”
“是啊是啊,少傅大人公务繁忙,到底是些口舌之争,二娘子不如还是算了。”
“……”
裴惊絮明白这群女眷的意思:是觉得她叫不来容谏雪,或者说叫来了,也是自取其辱。
白疏桐的神情并不算好看,面色铁青,声音绷紧:“裴姐姐,只是些小事便要求着少傅大人做主,未免也太娇气了吧?”
裴惊絮微微挑眉,似笑非笑:“安阳郡主说妾只依附男人,妾觉得,郡主说得对。”
——依附男人有什么羞耻的?
她向来清楚自己的目的,也清楚地知道自己没有白疏桐的“女主光环”,所以她只能靠命去赌。
容谏雪是她靠命赌赢的战利品。
她凭什么觉得羞耻?
白疏桐的脸色很差。
她之所以敢在众女眷面前说刚刚那些话,说自己出入容谏雪的新宅,就是料定了裴惊絮不敢承认那个戴帷帽的女子是她。
她如今与裴惊絮,已经有七分相像了。
从旁人的反应中也能看出,与裴惊絮不相熟的人,一眼看过去,根本认不出二人之间的区别。
——裴惊絮之所以能勾引容谏雪,能得到容谏雪的偏袒,无非就是靠着那张皮相!
过不了多久,再过不了多久,她也可以得到那样一张容貌了!
白疏桐眯了眯眼,眸光冷沉,看向裴惊絮的眼中带着几分批判与失望:“裴姐姐,我竟不知道,你是这般爱慕虚荣之人。”
“少傅大人这般繁忙,你还要这般不依不饶,甚至让江侍卫将他喊来,只是为了这点小事,当真不会觉得不妥吗?”
白疏桐说这话时,语重心长。
就好像她是什么处处为容谏雪着想,与容谏雪相处已久,十分了解他的女主人一般,而她裴惊絮,就如同想要博取容谏雪关注的跳梁小丑。
“既然裴姐姐不想听这些,那疏桐收回刚刚那些话,”像是要平息这场“闹剧”一般,白疏桐主动“让步”,“裴姐姐你说得都对,那帷帽女子不是我,我也并未出入过少傅大人的新宅。”
说完这些,白疏桐无奈又不赞同地看着她,像是在看什么不够懂事,不够妥帖的蠢材一般:“裴姐姐,疏桐这样说,你满意了吗?”
啧。
裴惊絮秀眉紧皱,一时间觉得有些恶心。
白疏桐说这话,无非就是担心她真的在容谏雪面前说出什么,提前为自己开脱。
她说了这些,好像她才是那个不依不饶,纠缠不休的那一个。
“安阳郡主不必迁就妾身,”裴惊絮冷嗤道,“是非曲直,让少傅大人亲自来评判才公正。”
“安阳郡主您是知道的,妾身矫揉造作,睚眦必报,又只会攀附男人,实在比不上您孑然一身,权势高贵,”裴惊絮笑着,“所以,少傅大人一定是要到场的。”
白疏桐眉头紧皱,薄唇抿起。
屏风外,传来众男宾窃窃私语的声响。
女眷这边屏息凝神,便能隐隐约约听到他们的议论声。
“嗯?那位江侍卫跟少傅大人说了什么?”
“不清楚啊,少傅大人的脸色看上去不太好看呐。”
“这是怎么了?是出了什么要紧的事吗?”
“……”
女眷们看向裴惊絮的眼神带着几分同情。
——实在不觉得少傅大人会因为这点小事来女眷席。
更何况,男子出入女眷席,实在不合规矩。
少傅大人素来克己复礼,这种事情怎么可能做得来?
“安阳郡主您消消气,二娘子,您也少说两句吧……”
“是啊是啊,只是些小事,我们还是继续喝酒用膳吧?”
“……”
裴惊絮坐在白疏桐身旁的位置,微微歪头,好整以暇。
白疏桐神色难看,却依旧强撑着,双唇抿紧看向裴惊絮。
男宾席传来一阵明显的骚动。
“怎么了怎么了?少傅大人怎么起身了?”
“少傅大人这是要去哪儿?脸色这般难看?”
“不会当真是出了什么要事,少傅大人要去处理吧?”
“这……少傅大人怎么好像往女眷那边去了?”
此话一出,女眷们瞬间瞪大了眼睛,纷纷朝着屏风外看去。
一道清俊修长的身影缓缓走近。
众女眷屏息凝神,隔着屏风,看到了那如画一般的男人。
男人的身影入了画中,站在了女眷的屏风前。
一时间,所有声音销声匿迹。
裴惊絮身后,屏风上映出男人高大修长的身影,宽肩窄腰,长身玉立。
“怎么了?”
容谏雪声音清冷,隔着那道屏风,清晰又认真地传了过来。
一时间,莫说是男宾席,就是女眷这边,也登时没了半分声响。
白疏桐身体僵硬,挺直了脊背。
裴惊絮眉眼如常,侧目看着白疏桐,话却是对着外面的男人说的:“少傅大人,安阳郡主有话想同您说。”
带着几分阴阳怪气的意味。
饶是裴惊絮没有回头,隔着那道屏风,她也能猜到,容谏雪应当是皱了皱眉,神情带了几分疑惑与不解。
白疏桐眉头紧皱,冷冷地瞪了裴惊絮一眼。
裴惊絮似笑非笑,挑了挑下巴,示意白疏桐说话。
众女眷瞪大了眼睛,视线皆落在了白疏桐身上。
袖间的指骨越收越紧,白疏桐眉头紧锁,对上裴惊絮近乎挑衅的视线,最终硬着头皮开口。
声音带着刻意的温软:“并、并没有什么要事,是裴姐姐胡闹,少傅大人莫怪……”
语气中带着几分娇嗔的意味,就好像是想要为裴惊絮留情面一般,选择将刚刚的事压下来。
“裴惊絮,”甚至没有理会白疏桐的回答,屏风上的人影清冷淡漠,“怎么在生气?”
十分自然平静的一句话。
——他轻易地捕捉到了她阴阳怪气中的愠怒。
那道屏风将男女宾客分隔开来。
不轻不重的一句话,如同一滴水进了油锅。
在满座宾客之中,炸裂开来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