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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47《诗歌传阅》

晨光透过薄雾,在海田小学的教师宿舍窗棂上跳跃。武修文睁开眼时,第一缕阳光正落在黄诗娴恬静的睡颜上。她蜷缩在地铺里,身上盖着他的旧外套,长睫毛在眼下投出细碎的阴影,像栖息在花瓣上的蝶。

他不敢动弹。

昨夜零星的记忆碎片般涌来——滚烫的额头,冰凉毛巾的触感,她斩钉截铁说“礼尚往来”时亮得惊人的眼睛,还有那句他自己都不敢确认是否说出口的“杏仁饼很甜”……

心脏突然跳得厉害。

门口传来窸窣响动,接着是郑松珍压低的惊呼:“天!真守了一夜?!”林小丽赶紧拽她:“小声点!别吵醒他们!”

脚步声暧昧地远去了。

武修文闭上眼,耳根烫得能煎蛋。完了,这下彻底说不清了。

地上的人动了动。黄诗娴揉着眼睛坐起来,看到他醒着,瞬间清醒:“你醒了?烧退了吗?”她自然伸手探他额头,指尖微凉。武修文屏住呼吸。

“好像不烧了。”她松了口气,笑起来,“你昨天吓死人了。”

阳光落在她翘起的嘴角,武修文忽然想起昨夜梦里反复出现的画面——海风卷起讲台上的试卷,她站在光尘里回头对他笑。

“怎么了?”黄诗娴被他看得不自在,低头整理皱巴巴的衣角,“我脸上有东西?”

“没。”武修文移开视线,声音还带着病后的沙哑,“谢谢你……守我一夜。”

“都说礼尚往来了。”她站起身,马尾辫在阳光里划出利落的弧线,“快去洗漱,我去食堂打粥!病人得吃清淡点!”

门轻轻合上。武修文坐在床沿,看着地上叠得整齐的被铺,空气中还残留着淡淡茉莉香。他忽然抓过床头的笔记本,钢笔划过纸页沙沙作响。

《晨光与守夜人》

——致hsx

你收起月光铺成的毯子

在晨雾中叠起整个夜晚的潮声

退烧的脉搏里还住着一只颤抖的手

抚平所有颠簸的梦境

从未有人为我守过这样的夜

除了童年时母亲点起的煤油灯

而你捧着光坐在深渊边沿

像守候一叶终于靠岸的孤舟

此刻粥的温度刚好暖过晨曦

我写下这些破碎的句子时

听见海风吻过讲台

而你正吻过人间所有寒凉

笔尖顿住。他猛地合上本子,像藏起一个烫手的秘密。

这天数学课下课,武修文叫住准备溜出去的课代表陈小宇。“上次你说的那道拓展题,我找到新解法了。”

男孩眼睛一亮,凑过来看老师演算。目光却忽然被摊开的备课笔记夹页吸引——那是武修文清晨随手誊抄的诗稿。

“老师!这是你写的诗吗?”陈小宇惊呼,“‘海风吻过讲台’!我们班的讲台吗?”

武修文慌忙合上本子:“随便写的……不准说出去。”

孩子眨着眼跑了。第二天早自习,武修文刚踏进六二班就愣在原地——黑板报最显眼的位置,工工整整抄着那首《晨光与守夜人》,周围还画了海浪与朝阳的粉笔画。

武修文耳根发热。教室后排,黄诗娴正检查黑板报作业,目光掠过诗句时微微一顿。她转过头看他,眼睛像浸了海水的星星。

整个上午,武修文都不敢与她对视。直到第三节语文课下课,黄诗娴在走廊拦住了他。

“武老师,”她指尖抠着教案本边缘,“诗我看到了……写得真好。”声音轻得像羽毛,“特别是最后一句。”

武修文心跳如鼓:“就……随便写写。”

“海风吻过讲台,”她忽然笑起来,虎牙尖尖,“它昨天吻的是试卷——吹了我一脖子粉笔灰!”

两人同时笑出声。微妙尴尬融化在阳光里。

谁也没注意到,走廊尽头,林方琼正冷眼看着。她转身推开六年级办公室门:“哟,咱们武老师真是多才多艺,写诗都写到学生黑板报上了?不知道的还以为改教语文了呢!”

郑松珍立刻怼回去:“某些人想写还写不出来呢!武老师这是培养学生人文素养!对吧赵老师?”

赵皓星推推眼镜:“确实。学生模仿武老师的语言风格,作文里比喻句都生动多了。”他难得露出笑意,“昨天有个学生写‘数学公式像海螺的纹路,越琢磨越有意思’——我看武老师的普通话教学确实有溢出效应。”

林方琼冷哼着摔门而去。

黄昏时分,“国际厨房”飘着玉米排骨汤的香气。郑松珍端着碗蹭到武修文身边:“武老师~听说有人给某位守夜的田螺姑娘写情诗呀?”

武修文一口汤呛住。

“你们别瞎起哄!”黄诗娴红着脸瞪她,“那是武老师创作的教学随笔!”

“哎哟~教学随笔写‘吻过人间所有寒凉’?”林小丽捏着嗓子学舌,被黄诗娴追着挠痒痒。

笑闹中武修文偷偷看她。夕阳给黄诗娴的发丝镀上金边,她扭头对他做口型:别、理、她、们。

那一刻,武修文忽然希望黄昏再长一些。

夜里他辗转难眠,纸上又落下新的诗句:“落日在你的发梢淬火,而我笨拙地藏起整个黄昏的慌。”

这诗第二天竟又出现在六一班黑板报上——不知道被哪个小间谍抄了去。渐渐地,课间有学生跑来办公室:“武老师!今天有新的‘讲台诗’吗?”

诗歌像蒲公英种子飘满校园。有学生在班会朗诵,有老师摘抄在教案扉页。武修文依然窘迫,却在孩子们亮晶晶的眼睛里,看到某种比分数更珍贵的东西正在生长。

周五放学后,武修文被李盛新叫到校长室。他忐忑不安——最近诗歌风波确实有点出格。

没想到老校长笑眯眯推过一页校刊版面:“市教育局要搞‘最美校园文学作品’评选,我看你那首《海风吻过讲台》就很好!代表咱们海田参赛怎么样?”

武修文愣住:“这……合适吗?”

“怎么不合适?”梁文昌从报纸后抬头,“赵老师说学生因为你爱上造句,郑老师说班级凝聚力提升,连最皮的陈小宇都主动负责黑板报了——这就是教育的诗意啊!”

走出行政楼时晚霞正好。武修文看见黄诗娴站在榕树下等他,海风掀起她白衬衫的衣角。

“挨批啦?”她关切地凑近,“李校长是不是说写诗影响教学?”

“没有。”他望着她睫毛上跳跃的金光,“他说……让我拿去参赛。”

黄诗娴愣了一秒,突然跳起来抓住他胳膊:“真的吗!太好了!”她笑得比晚霞还耀眼,“我就知道你的才华藏不住!”

那一刻,武修文几乎想握住她的手。想告诉她那些诗真正的灵感来源。想问她愿不愿意永远做第一个读者。

可他只是抿紧嘴唇。松岗的阴影还在心底溃烂,他拿什么许承诺?

“走吧,”黄诗娴浑然不觉,自然地拽他袖子,“郑姐说今天烧了你爱吃的鱼!庆祝武诗人正式出道!”

他跟着她跑进霞光里。

身后,黑板报上的诗句在风里轻轻摇晃:“而你正吻过人间所有寒凉。”

……

武修文的诗获奖了。

市教育局红头文件贴在公告栏最中央,《海风吻过讲台》荣获“最美校园文学”一等奖。消息像海风般刮遍全校。

“武老师请客!”郑松珍起哄,“必须国际厨房加餐!”

黄诗娴比谁都忙。她偷偷组织了学生排练诗朗诵,还说服李校长在颁奖那天全校直播。武修文拦她:“别兴师动众……”

“就要!”她眼睛亮晶晶的,“这是海田小学的荣誉!”

诗歌带来的不只是荣誉。最明显的是武修文的数学课——孩子们眼睛里的光不一样了。以前是敬畏公式的严谨,现在是好奇数字背后的浪漫。连林方琼都嘀咕:“怪了,六一班最近作业正确率居然超了我们班?”

武修文自己也在变。他依然窘迫于公开谈诗,但当学生举着作文本问他“这样比喻有没有诗意”时,他会认真回答:“月亮像咬了一口的糯米糍?很新奇,但下次试试更贴切数学的比喻——比如抛物线像海鸥翅膀?”

孩子们大笑:“那导数呢?”

“导数啊……”他望向窗外拍岸的海浪,“像潮水涨落的瞬间——你看,它正在计算每粒沙子的位移。”

办公室静了一秒,随即爆发出惊叹。赵皓星拍案叫绝:“这个好!我得记下来!”

只有黄诗娴注意到武修文悄悄红了的耳尖。她递过润喉茶时指尖碰触他的手背,两人同时触电般缩回。暧昧像海雾弥漫,却谁都不敢先戳破。

直到周五下午的暴雨。

台风前夕的雨又急又猛,武修文因辅导学生晚走了半小时。收拾教案时,黄诗娴撑着伞出现在办公室门口:“就知道你没带伞!”

两人挤在伞下冲进雨幕。风太大,伞被掀翻三次。武修文索性脱了外套罩在两人头上:“跑吧!”

他们在暴雨里狂奔像两个逃学的孩子。跑到宿舍檐下时浑身湿透,看着彼此的狼狈样笑弯了腰。

“哎呀!”黄诗娴忽然惊呼,“你的教案!”

武修文怀里的教案本湿透了,墨迹晕染一片。她急得直跺脚:“快看看诗稿还在吗!”

他小心翼翼翻开——夹在中间的诗稿竟完好无损,只是边缘微微晕开水痕。

“幸好……”黄诗娴长舒一口气,伸手要接。武修文却猛地合上本子。

空气忽然安静。雨滴敲打着屋檐,像心跳的鼓点。她抬头看他,他低头看她,水珠从发梢滴落,滑过滚烫的脸颊。

太近了。近得能数清她睫毛上细小的雨珠,能闻到她身上茉莉混着雨水的清香。

武修文的喉结滚动了一下。那些不敢宣之于口的悸动,在雨汽里疯狂滋长。他几乎要开口——

“嗡——”手机震动突兀响起。

黄诗娴慌忙后退一步:“你、你电话!”

武修文深吸一口气接起。李浩的声音炸响:“修文!你猜谁来找我了?叶水洪!他打听你在海田的情况,说校董会开了高价要挖你回去!还问你有没有谈恋爱……我怎么觉得来者不善啊?”

雨声轰隆。武修文的心直直沉下去。

“怎么了?”黄诗娴关切地凑近。他勉强笑笑:“没事。李浩说……松岗那边想找我回去。”

她脸色瞬间白了:“你不能回去!”

‘我知道。’他看着她焦急的样子,心头一软,‘只是……’”

“没有只是!”她抓住他手腕,指尖冰凉,“海田需要你!孩子们需要你!我们……”她猛地咬住嘴唇,眼圈红了。

武修文反手握住她:“我知道。”

雨幕中,一辆黑色轿车缓缓停在校门口。车窗降下,镜头对准檐下紧紧握手的两人,无声地按下快门。

次日清晨,武修文被急召到校长室。李盛新脸色凝重地将手机推过来:“你看看这个。”

《知名诗人教师武修文疑陷师生恋!诗歌原是情书?》——标题像淬毒的针。配图是雨中他和黄诗娴握手的背影,借位拍摄显得亲密异常。文章断章取义引用《守夜人》诗句,暗示他借诗传情诱惑学生。

“论坛都传疯了!”梁文昌气得发抖,“明显是有人搞鬼!”

武修文浑身冰凉。那些诗句被恶意曲解成龌龊的证据,虽然黄诗娴的侧脸打码,熟悉的人一眼就能认出。

“是叶水洪……”他攥紧拳头,“他挖人不成就……”

李盛新拍拍他肩膀:“学校绝对相信你!当务之急是保护黄老师!”

话音未落,黄诗娴竟冲了进来:“武老师!我……”她看到手机屏幕,声音戛然而止。脸色一点点苍白。

“诗娴你听我说,”武修文急得去拉她,“这是诬陷!”

她却猛地后退一步,眼泪砸下来:“他们说你写诗是为了……我不信!可学生家长看到会怎么想?孩子们看到会怎么想?”她颤抖着指向窗外——几个家长正围着公告栏指指点点。

武修文如遭雷击。他最怕的事发生了——他的存在,终究成了她的灾难。

“我会处理好。”他听见自己声音冷得像冰,“对不起。”

黄诗娴愣愣地看着他摔门而去。李盛新叹息:“傻小子!他是要去一个人扛!”

武修文确实这么想。他冲回宿舍就开始写辞职信——只要他离开,谣言不攻自破。笔尖划破纸页时,门被猛地推开。

黄诗娴站在门口,胸口剧烈起伏。她显然哭过,眼睛红肿,目光却燃着火。

“武修文,”她一字一顿,“你要是敢辞职,我现在就去论坛发帖承认——对!我就是喜欢武老师!怎么样!”

武修文待在原地。

她夺过辞职信撕得粉碎:“你以为走了就是保护我?那是懦夫!我们要一起面对!”眼泪又涌出来,她却倔强地擦掉,“除非……除非你亲口说,那些诗真的和我无关。”

他张了张嘴,发不出声音。怎么可能无关?每一笔月色都摹绘她的轮廓,每一句海潮都应和她的心跳。

窗外忽然传来喧哗。两人冲到窗边——全校学生竟聚集在楼下,手里举着巨大的手绘海报:

“武老师我们挺你!”

“诗是写给大海和讲台的!我们做证!”

陈小宇举着喇叭喊:“武老师!我们班平均分提高十分了!这也是诗意!”

教师团队站在最前方。李盛新举着扩音器:“海田小学全体师生支持武老师!恶意诽谤必将追究法律责任!”

郑松珍蹦跳着挥动一沓纸:“武老师!全校学生联名信!家长签名也快齐了!”

武修文眼眶发热。他看向黄诗娴,她含着泪笑:“你看,这就是你的海田。”

他深吸一口气,走向扩音器。海风拂过讲台,拂过无数双真诚的眼睛。

“同学们,”他的声音透过电流传遍校园,“诗确实不只是写给我的讲台。”

人群安静下来。黄诗娴紧张地抓住衣角。

“它是写给每一个在海风里长大的孩子——写给你们眼睛里的星光,写给你们笔下的未来。”他望向黄诗娴,声音温柔而坚定,“更是写给所有守护星光的人——比如深夜批改作业的老师,比如永远相信你们的校长,比如……”

他停顿了一下,在呼啸的海风里轻轻说:“比如那个暴雨天,为我撑过伞的人。”

欢呼声海啸般爆发。黄诗娴的眼泪夺眶而出。

此刻,校门外黑色轿车里,男人烦躁地扔下手机:“撤!没戏了!”车子灰溜溜驶离。

当晚,“国际厨房”开了庆功宴。武修文被灌了好几杯果汁,趁着醉意溜到天台。黄诗娴正凭栏望海。

“今天谢谢你。”他站到她身边,“要不是你拦住我……”

“谢什么,”她耳尖泛红,“其实我吓死了……要是你真走了……”

海风卷起她的发丝,拂过他脸颊。他忽然问:“那句话还作数吗?”

“哪句?”

“论坛发帖那句。”

黄诗娴猛地转头。月光落在他眼底,像碎了的银河。她忽然不敢呼吸。

武修文缓缓抬起手,指尖轻轻拂过她眼角——那里还残留着泪痕。

“我也……”他声音轻得像叹息,“……”

后半句被突如其来的手机铃声吞没。黄诗娴慌忙接起,脸色骤变:“什么?哥你慢点说!爸怎么了?”

武修文的心沉下去。他看见她手指发抖,眼泪毫无预兆地滚落。

电话挂断时,她像被抽走了所有力气:“我爸……突发脑出血……在抢救……”

海风突然变得刺骨。武修文下意识扶住她颤抖的肩膀。

“我得马上回去……”她抓住他手臂,指甲掐进他皮肤,“医院说……说可能……”

哽咽淹没话语。她瘫在他怀里,哭得像迷路的孩子。

武修文紧紧抱住她:“我陪你回去。”

夜航船破开黑色海浪。黄诗娴靠着船舷沉默落泪,武修文替她裹紧外套。她忽然轻声问:“你刚才在天台……想说什么?”

他凝视着远处渔火,喉结滚动。最终只是抬手替她擦泪:“等你爸爸平安,我再告诉你。”

手机亮起,郑松珍发来最新消息:“造谣账号查到了!ip属地在松岗镇!还有更劲爆的——指使者竟然是……”

狂风骤起,浪头狠狠拍在船舷上。

武修文的手机屏幕,倏地暗了下去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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