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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四十七章 如履薄冰趁夜袭

却这丘孝刚所言为何?

他说的乃是:“虎牢已失,我粮道已断,洛口的援兵也因此来不了管城,又洛阳亦断然不会出援,眼下局面,坐守孤城,已是无可再战。大郎,裴行俨他都……。”

说到这里的时候,被徐世绩大惊打断了。

但虽被打断,他想说的是什么,大家却都已知。他这句未完的话在堂中低徊,如似沉闷的雷声,滚动在聂黑闼与刘胡儿的心头。他俩为徐世绩卸甲的手,不禁停在半空,二人对视一眼。

丘孝刚既被徐世绩打断,不再往下说。

但终究忍不住,他还是又说了一句,说道:“大郎,你最好还是再想想。”

徐世绩没再答话,将横刀从腰间解下,“当啷”一声放在案上,重新展开手臂,声音恢复了平日的沉稳,吩咐聂黑闼、刘胡儿,说道:“夜深了,别耽搁了。”

?

聂黑闼、刘胡儿连忙低头继续解甲,指尖触到冰凉的甲片,却比刚才更小心了几分。

铠甲卸下,放在了甲架上,徐世绩走到堂门口,向外边沉沉的夜色去看,冷风夹着枯叶的气息涌进来,远处城墙上的更鼓声隐约传来,已是三更过半。

“今日是汉军初到,他们要筑营,暂时不会攻城。”徐世绩转过身,目光扫过三人,说道,“但汉军人多,营寨至多三四天就能筑成,接下来必是猛攻。这场守城战,会很艰难。你们都须得做好准备。各自回去歇息吧,抓紧养好精神,以备随后的恶战。”

三人应了声是,却未就走。

刘胡儿犹豫了下,问道:“大郎,今日出战,未占便宜,明日呢?明公可有部署?”

他所说的部署,指的是明日是否要继续出击。

按照常理,在攻城方初到城下、营寨未成之时,守方往往会主动出击,以挫敌军锐气。

徐世绩沉吟片刻,说道:“方才的军议上,明公没提明日出袭的事。或许是想先看看汉军的虚实,再做打算。”

丘孝刚低声嘟哝了一句,声音不高,然而众人也都听清了,听见他说的是:“哼,说不定是今日见了汉军精锐,怕再出战堕了士气,不敢了呢!”

“不可胡言!明公自有方略,轮不到我等置喙。你们各自下去歇息罢。严守营规,不许再私下议论军务,不畏明公之军法乎?”徐世绩皱着眉头说道。

聂黑闼等人恭敬行礼,退出堂外。

徐世绩在堂中独坐片刻,婢女奉上夜宵,他毫无胃口,只随便盥洗了下,便往后宅去了。

入进寝室,他打发走侍奉的婢女,独自挑亮灯花,坐在案前铺开城防图。

图纸上,管城位居中央,四面各标注着数座营垒。红色线条代表甬道,白色线条代表城壕、营壕,黑色点点表示鹿砦、拒马等障碍区域,每个营垒旁并标注着主将姓氏及具体的步、骑兵力。——西营是他的部曲,五千步骑;东营是孟让部曲,亦五千步骑;南营是裴仁基部曲,三千步骑;北营是李密的嫡系,也是五千步骑,加上城内守军,合计不过三四万众。

“四万对十万。”徐世绩低声自语。

今日城头眺看,所来的汉军兵数,大致可以判断得出,应在十万上下,单比兵力,只比守军多出一倍多。按兵法“十则围之”的标准,这一倍多的兵力,显然不足以围攻管城。

但问题是,魏军连败之余,退路断绝,士气低落,又这三四万魏军是拼凑而成,各营主将心思不一,再加上李密对他,可能还有对裴仁基的不信任,并及还有虎牢关失守后,粮道断绝,兴洛仓城的粮草难以运抵,仅凭城中存粮,难以持久的隐患。魏军已是内外交困。

他想起日间在城头看到的汉军。

反观汉军,却是甲胄鲜明,连胜之师,士气正盛,兵锋锐不可当,且补给源源不断。

徐世绩将城防图卷起,仰起头叹了口气,烛光摇曳,映在他脸上,明暗不定。

他心知肚明,这场守城战,李密的胜算实在渺茫。

丘孝刚的话语再次在耳边响起。徐世绩闭上眼,手指轻按眉心。

在瓦岗时,李善道与他的关系不提,只徐兰深得李善道宠爱,他通过间接打听得知,其父徐盖、其弟徐世弼、徐世感,李善道且也待之甚厚,——徐盖没任实职,但得赐爵,徐世弼现为散骑常侍,徐世感现为左备身将军,皆为清贵之职,就可见李善道对他们这一家的厚爱。

他如果降从李善道的话,对他来说,自然是最佳的选择。

但有两个难题横亘心头。

其一,若是孤身投降,即便能偷偷出城,见到李善道,又有何用?寸功未立。

其二,而若带着部曲降从,李密对他明显不放心,稍有异动,必被察觉。

却是自从前年,李善道举起为翟让报仇的义旗之后,他便被夹在了李密、李善道之间,无日无时,不是如履薄冰。他又怎愿过这样的日子?但这两难不解决,降从李善道,就无从谈起。

徐世绩指尖微颤,心绪如潮。

若贸然行动,非但无功,反而会引火烧身。罢了,罢了,暂且只能静待时机。他强压下这些念头,这样想道。

……

第二日清晨,天还没亮,就下起了小雨。

细密的雨丝织成一张灰蒙蒙的网,笼罩着管城,寒风刮在脸上,像针扎一样疼。

徐世绩早早起身,换上铠甲,带上聂黑闼等,刚到郡府门外,即见裴仁基带着几名亲卫迎面走来。两人行礼过后,问了守吏,李密不在府中,已去了北城头,便一同亦往北城头而去。

到了北城楼,李密、王伯当、孟让、祖君彦等皆在。

徐世绩、裴仁基向李密礼罢,便也陪在其侧,再次察看城外汉军状况。

细雨如丝,北风刺骨,汉军士卒身披蓑衣,在加紧夯土立栅。泥泞中,木石交错,营垒渐成森严之貌。旌旗在雨中低垂。偶有传令兵策马奔过,溅起水花,号令声穿透雨幕,清晰可辨。

李密观望良久,对祖君彦说道:“祖公,如你所料,汉军昨晚筑营一夜,今日仍不歇息。”

祖君彦说道:“明公,天时在我,下起了雨。雨下泥泞,正可更疲其筋骨。”

李密又眺望城北筑营的汉军了会儿,移步到城楼东侧,接着观察城东的汉军。

城东,魏营以东,十来里外,细雨中,约数千汉军士兵和民夫亦是在紧张施工,共是同时在建造四个营区,呈前后左右分布。一杆“汉”字大纛,矗立在四个营区的中央;而四个营区工地上,分别竖着绣有“左武卫大将军高”、“左侯卫大将军陈”、“左御卫大将军高”、“北海通守刘”等字样的将旗。另有两三千汉军步骑,在四个营区外围列阵警戒。又数千汉军士兵、民夫在四个工地后方,临时搭建的窝棚中歇息,——这些是参与昨晚筑营和警戒的部队。

“汉”字大纛,红色的旗面被雨水打湿,却在风雨中依然巍然耸立。

雨帘下,占地甚广的四个工地上,人影往来如织,畚锸之声不绝於耳,无一人懈怠。

祖君彦近前说道:“明公,汉军已筑营一夜,今日若再筑一天,即便分两班、三班,轮替筑营、警戒,也势必疲劳。风雨湿寒,更足耗彼等精力。昨晚所议之策,臣愚见,可以行之。”

话语入耳,徐世绩心里一动,下意识地看了眼祖君彦,却在随之要去看李密时,反应过来,硬生生止住了去看李密的动作。

他赶忙重新将视线投向城东汉军,半点异色不敢露出,心中想道:“昨晚所议之策?什么策?”已是意识到,此必昨晚军议结束后,李密与祖君彦、王伯当又密议了什么!议了什么?通过祖君彦只言片语的透露中,很快猜到,当是欲趁汉军筑营疲惫,遣兵出击之策!

刘胡儿昨晚曾问李密有无今日再出袭之意,当时他如实相告,军议未提此事。

现在看来,李密却并非是无有此意!只是昨晚军议时,他没有说。为何不说?是彼时他尚未决定?抑或有意隐瞒?若是后者,他在猜忌什么?

徐世绩心中微凛,不再往下去想。

风雨渐急,寒意刺骨。

一人上前两步,来到了他和裴仁基身边,低声说道:“裴公、懋功,昨晚军议散后,祖公临时想起一策,转将回来,又向明公敬献。却是祖公建议,若汉军日夜筑营不息,我军可趁机出袭。明公以为祖公此策可用,不过尚未决定。”说话之人,还能是谁?当然就是王伯当。

徐世绩立刻应道:“守城之道,在於攻守兼备,不能只守不攻,更应寻找机会,挫敌锐气。今汉军冒雨筑营,人困马乏,若我军选派精锐出击,胜算很大。祖公此策,确实是良谋。”

裴仁基也附和说道:“正是。昨日军议时,仆其实就想向明公提出此策,只是当时尚未想好具体的出击方案,故未提及。本欲考虑周全后,再向明公建议,没想到祖公已有详谋。并今日天公作美,又下起小雨……。”

他顿了顿,不再与王伯当说话,转向李密,说道,“明公,臣也认为此策可行。不过若要出击,最好选在入夜之后。趁夜色、雨雾,掩护我军行动。汉军筑营不息,疲於工役,加上雨寒夜冷,料其斥候也必懈怠。若选精兵,自东营或北营潜出,突袭其筑营之众,必能克捷,足可挫其锐气,使彼不得安心筑营。此孙武所谓‘攻其无备,出其不意’也。请明公决断。”

徐世绩慢了一步,紧忙也转向李密进言,说道:“明公,臣以为若要出袭,夜袭诚然最宜。但出击的方位,城北似乎不合适。城北,是汉军主力所在,若往袭之,恐难奏效。最好是选择出袭城东汉军筑营之处。明公请看,城东汉军共筑四营,其右为刘兰成营。刘兰成一文吏耳,其部亦非汉之精兵,若择派精兵、勇将夜袭,当可取胜。”

李密望城东筑营的汉军了半晌,摇了摇头,说道:“刘兰成部固非汉军精锐,然其左为陈敬儿营、其前为高延霸营,若袭之,陈、高必来救援,不可取也。”

李密说道:“其前为高延霸营。此人虽有勇名,正因自恃勇悍,性情佻躁,孟让、叔宝因在落马坡将他大败,若要夜袭,可选其营!”

祖君彦深以为然,说道:“明公此谋极是。高延霸营前空旷,利於我精骑突进冲杀,此一也;他自恃勇武,或防备不严整,此二也。"

李密做出决定,说道:“且回郡府,细议袭营之策,务求一击成功。”

……

夜色渐深,小雨还在下。

汉军营垒间的篝火忽明忽暗,映得人影绰绰,部分汉军仍在筑营,夯土声、斧头声与士兵的谈笑声交织在一起,却比白日里稀疏了许多,——忙活了一天一夜,不免会有疲态。

三更时分,管城东营的营门打开,没有发出一丝声响。

千余魏骑身披黑色蓑衣,马蹄裹着防滑的麻布,悄然而出。

为首的不是孟让部的部将,而是又积极求战,得到了李密允可,乃得以担负今夜夜袭之任的罗士信。他手持长槊,紧盯着远处高延霸营垒的火光,低声令道:“都打起精神,过了这片开阔地,就到汉营了!高丑奴为汉军大将,今夜突袭,若可阵斩,公等之名,将威震汉贼!”

魏骑们没有答话,只是或挟槊,或执刀,或挽弓,随从罗士信前行。

黑蓑混入夜下,不易辨识。雨落沙沙,掩盖了马蹄声。

城北城头、城北各魏营,蓦然里响起鼓声如雷,火把齐燃,杀声震天!这偌大的动静,登时吸引住了城东筑营汉兵、警戒汉兵的注意,筑营的汉兵直起身子,警戒的汉兵从地上站起,或拄着斧、铲,或拄着长矛,纷纷朝北观望。而即此际,罗士信大喝一声,千余骑加速疾驰!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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